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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Chapter 4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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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天晚上,柳千樹念故事給他聽。

醫生囑咐要早點休息,因此,九點十分,她就把他摁進了被窩。

顧嶼杭躺在床上,被子掖到脖子下方,無精打采地看著天花板,聽著毫無新意的故事,故事裏什麽都有:豺狼虎豹、獵人公主……他越聽越精神。

聽了一會兒,他伸出食指勾了勾。柳千樹嫌棄地把身子往後躲,問道:“幹嘛?”

“你書我看看。”

“這個?”她把五顏六色的童話書遞給他,“不能躺著看書,會近視。”

顧嶼杭接過,瞥了眼背面:兒童書籍!

他陰沈地把書壓在枕頭下,搖了搖頭:“不聽了,好難聽。”

“不難聽啊,你不覺得很久都沒有感受過這種洗滌心靈的感覺嗎?”

“這叫洗滌心靈?”

“回歸童真。”

“你說真的?”

柳千樹鄭重其事地點點頭。

顧嶼杭無奈地吐了口氣,把書拿出來:“那你看吧,我不聽。”

“那你要聽什麽?”

“不知道,你不用講,你就坐著,等纓和來接你。”

“那好吧。”

柳千樹接過書本,安靜地閱讀起來。

顧嶼杭閉上眼睛,然而一點都感覺不到疲憊。他已經連續睡了好幾天,到今天上午醒來之時,過量的睡眠讓他胃裏一陣犯惡心。

他擡起眼皮,瞇著一雙澄澈的眼眸,對柳千樹說:“我好像把前幾年沒睡的覺都睡回來了。”

“是嗎?”柳千樹津津有味地看故事。

顧嶼杭把手伸到被子外面,在桌子邊沿敲了兩下,見她沒有反應,他又狠狠地敲了一下,隨即吃痛地“嗞”一聲。

柳千樹猛地擡頭,看到他疼痛難忍,急忙把書扔下,問道:“怎麽了?傷口裂開了?”

“沒。”顧嶼杭裝模作樣地裝“堅強”,屈起“受傷”的指關節,說,“磕到桌角了。”

“我……”柳千樹翻了個白眼,“我遲早打死你。”

“故事書有那麽好看嗎?”見她又拿起來,他問。

“沒有,但可以打發時間。”

“你可以選擇其他打發時間的方式。”

“比如?”柳千樹把書放下。

顧嶼杭有些發窘,耳廓一紅,把臉別到一旁:“你可以跟我說說話。”

“噗——”

“幹嘛?”他屈辱地轉過臉來,不爽地問,“笑什麽?”

“遵照醫囑,你該睡覺了。”

“我睡不著,我睡得快吐了。”

“別生在福中不知福。”柳千樹把他的手扔進被子裏,“蓋好了,我想睡還不能睡呢。”

“這幾天酒吧忙嗎?”他問。

“忙不忙都那個樣,反正都得熬夜。”

“你可以選擇營業時間,縮短一些或者提早一些。”

“但這麽多年來都是這個時間段,大家都習慣了,突然改變時間,我怕影響生意。”

顧嶼杭點頭,垂下眼眸想事情,柳千樹卻以為他睡著了。

她悄悄地將書擱到一旁,手心手背在熱水袋上反覆貼緊,重覆這機械動作時,目光就在他的臉上流眄。

柳千樹一旦開始了註視,註定是一個漫長的過程。她挪不開視線,是突然間被誰抽取了這方面的本能,以至於明知是時候看向別處了,卻還是專註地望著他。

顧嶼杭閉上眼睛睡著的時候,真像一幅精雕細琢的畫像。

他的面部線條本就流暢,再加上五官立體,皮膚幹凈,整體看上去就比常人更勝一籌,奠定了好苗子的根基。

他的眼睛不大,但是棕褐色的分外惹人註目,瞪人的時候確實招罵,可安靜溫柔的時候就像鹿眼一般,無辜而澄澈。

他的睫毛不長,但是濃密整齊,烏黑的上下眼睫只有和那雙眼睛互相搭配,才能看出它們恰如其分的好看。

他的眉骨微微聳起,眉毛濃黑而英俊,因為喜歡皺眉,所有雙眉之間已有幾道淺淺的細紋。

柳千樹一動不動,甚至鬼鬼祟祟地端詳他,有那麽一瞬間,她沖動得想去摸摸他的皺紋,就在那幹凈的額頭上下。

但她克制住了,雙手緊緊地抱在懷裏,作為不能胡來的強制手段。她挪了挪身子,上身微微前傾,想要看得更仔細,可就在這時候,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,

這是史上最尷尬的時刻。

柳千樹聽到時間和心跳靜止的聲音。

好在顧嶼杭睜開眼睛後沒有立即看她,而是直直地盯著天花板,可惜了一雙漂亮的眸子,無精打采。

但裝作視而不見只是不知所措的逃避方式,顧嶼杭並非沒有註意到臉旁端詳細察的目光——他那逐漸泛紅的耳根就證明了這一點。

柳千樹傾身傾得腰酸背痛,她艱難地直起身來,捶了捶後背,問:“你不是在睡覺嗎?”

“我在想事情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你在幹嘛?”顧嶼杭別扭地看著她。

柳千樹聳了聳肩:“你說呢?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我說我在看你,你會不會很不好意思?”

“嗯……不會。”

他倔強地撒完謊,繼續跟天花板無聊對視。

柳千樹拿起故事書,心不在焉地點兩下頭:“不會就好,想不到你臉皮挺厚。”

“被看習慣了。”

“這麽受歡迎?”

“不是,我媽,我妹,我嫂子。”

“都看你?”

“她們都覺得我長得好看。”

顧嶼杭說這話時的違和感不是一般強烈,柳千樹的笑紋逐漸清晰,終於忍不住笑起來。

“我是說真的。”顧嶼杭也笑,不好意思地,抿了抿唇,“她們真的——不說了,很丟人。”

“不,不丟人!”

“很丟人。”

“我覺得你很美。”

“你不要說了。”顧嶼杭不想聽,屈辱地別開臉。

柳千樹實在覺得好笑,但為了給他面子,她把下半張臉捂上,煞有介事道:“你看我不笑了。”

顧嶼杭轉過臉來:“你的眼睛還在笑。”

柳千樹沒轍:“那我把眼睛捂上算什麽?”

“那你就是還在笑唄。”

“是啦,因為實在太好笑了!”

“那你笑吧。”顧嶼杭看著她的眼睛說,沈靜地,仿佛看見了一彎清澈的月亮湖。

柳千樹不好意思了,斂住笑容,眼神不安分地在病房各個角落溜達,時不時瞄他一眼。看到他還在看自己,她有些惱,又有些羞,拿起故事書捂住臉,說道:“你別看了。”

“你剛剛看了多久?”

“看什麽?”

“我。”

“噗——一會兒吧。”

“我覺得你湊近很長一段時間。”顧嶼杭明察秋毫。

柳千樹羞赧地眨了眨眼:“你知道我在看你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你還不說?”她似怒非怒地瞪他。

“不好意思。”

“我現在也不好意思。”柳千樹說。

顧嶼杭伸長手臂,指尖勾住故事書的書脊,想要拿下來。

柳千樹往後一躲,搖了搖頭:“這是我的擋箭牌。”

“我又沒幹嘛……”

她把書放下,臉頰白裏透紅,惱惱地笑著:“你別看了。”

顧嶼杭不聽,柳千樹拿書打他,他擡手握住,突然說道:“我以前畫過肖像畫。”

“你還會畫畫?”

“嗯。”

“肖像畫……”柳千樹收回書本,“這跟你看我有什麽關系?”

顧嶼杭一楞,搖頭:“沒什麽,我只是想說,我這是……職業病。”

“有病要治。”

“治不了。”

柳千樹無奈地勾起嘴角,揉揉太陽穴:“你快睡覺,我不看你,你也不要看我了。”

“纓和什麽時候過來?”

“不知道,他剛剛就說要來了,現在還沒到。”

顧嶼杭看了眼手表:“快十點了,估計店裏忙。”

“最近新來了一個調酒師,可以跟他分擔。”

“叫什麽?”

“文榮,阿勳非讓他起個英文名,然後就叫了Mike。”

顧嶼杭笑了一下:“阿勳自己都沒有英文名。”

“就是!”

“再等一會兒,如果等等纓和還沒來,給阿勳打電話問一下,我先瞇一會兒。”

“你困了?”柳千樹問。

“有點。”

“那你先睡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* *

柳千樹等得昏昏欲睡,顧嶼杭一覺醒來,看見她杵著腮幫子打盹,腦袋因為不平穩而上下晃動,眼看整個人都要睡倒在地上了,他急忙伸出手扶住她,坐起身來。

柳千樹在這時驚醒,寒冷地抖了下肩膀,顧嶼杭拿起手邊的外套給她披上,問道:“纓和還沒來?”

“嗯,我打電話給阿勳,說纓和出門很久了,可是到現在還沒來。”

顧嶼杭看了眼窗外:“打電話給纓和了嗎?”

“打了,沒接,你在睡覺,我又不敢叫醒你。”柳千樹揉了揉眼睛,拿出手機,“現在咋辦?”

顧嶼杭思考著:“再給他打個電話,我讓阿鱉去看一下。”

“去哪兒看?”

“酒吧到醫院的路上,萬一手機沒電車拋錨也不是不可能。”

“好。”

柳千樹嘗試給纓和打電話,沒人接。她擔憂地看著顧嶼杭,搖了搖頭。

顧嶼杭打給任博謙,對面很快接起來,傳來縹緲的問候聲和大雨滂沱的聲音。

顧嶼杭眉心一蹙,問道:“你在哪兒?”

“我在外面,公交站避雨,今天太不尋常了,毅銘剛把我放在這兒,天就下雨了,他說要來接我,結果大路堵車現在還沒來。”

“他往哪條路?”

“虹濱大道,下瀲灩橋那條路。”

“堵車了?”

“嗯,你打給我幹嘛?”

“本想讓你去那條路看看路況。”

“怎麽了?你打給毅銘吧,他在那兒呢!”

“行,回聊。”

“拜。”

顧嶼杭掛斷電話,柳千樹急忙問:“堵車了?”

“如果纓和也走虹濱大道,應該也堵住了,我打電話問一下毅銘。”

“好。”

顧嶼杭撥通姚毅銘的電話,這一回,高分貝催眠曲、雨夜嘈雜聲以及鼎沸人聲交織成一片,顧嶼杭甚至聽不見對面在說話。

姚毅銘“餵”了幾聲,發現他沒聽清,於是大聲喊道:“堵車了,有人在吵架!交警過來的時候也被堵了!咋啦!”

“幾點開始堵?”

“不知道,反正我九點多就被堵在這兒了,好像是發生摩擦了,雙方爭執不下!”

“好,那你早點回家。”

“幹嘛?你就打電話問我幾點堵車?”

“纓和說要來醫院,很久都沒來,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也被堵了。”

“打電話給他唄!”

“沒接。”

“哦,那我幫你留神一下。”

“行。”

顧嶼杭那邊的電話還沒掛斷,柳千樹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。她嚇了一跳,手機在手中滾了兩圈,慌忙接起來:“餵!”

“嘿,千樹,”纓和疲憊而沙啞的聲音通過電波傳來,柳千樹激動得對顧嶼杭做嘴型:“是他是他!”

然而,正當她心中一塊石頭準備落地時,對面又說:“我現在醫院,晚點才能過去接你,抱歉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: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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